打二道闸回来时,前院牌场已经散了,妇女们躺在东屋炕上不知在说着什么,书香朝大鹏努了努嘴,示意让他进去,而后溜达着又走出了前院。
胡同的遮阳网不知什么时候撤的,后院的遮阳网也给撤了,地面一片整洁,丝毫看不出晌午曾有人在这喝酒吃饭。
进堂屋,迎面而来的不是什么说话声,而是风扇和风扇吹出来的烟。
东屋炕沿上,妈挨着奶奶,娘俩在窃窃私语。
书香悄悄走到上房门口,又蹑起双腿走过去,凑到近前,伸出双手蒙在灵秀眼上。
他本想跟妈说“猜猜我是谁”这类话,又觉得未免过于孩儿气不太适合自己。
正说话呢,被冷不丁地蒙住双眼,灵秀吓了一跳。
不过瞬间她就把手背了过来,伸到身下面。
“走路不带个声音?”
说的时候,小手已经掐住书香大腿,“跑哪介了啊?”
没想到妈会这么利索,也没想到妈会这么直接,瞬间书香就撤了手。
“妈你撒手,”他往后一缩身子,手反倒搭在灵秀肩上,“哎哎哎,妈,疼,妈疼啊。”虾什么样儿他几乎也是那个样子。
“疼?还知道疼?”
灵秀自言自语这么一句,随即朝婆婆笑了起来:“就得疼,该。”
不知是不是因为晃悠,在内双手的揉捏下,她终于也松开了掐在儿子腿上的手,“不傻,还知道回来。”
李萍笑意盈盈,接道:“说闹水,是闹水了吗?”
儿媳妇噘嘴时,她目光一转,由灵秀脸上转到书香脸上。
书香呵呵一声:“赢多少奶?”
李萍似啊非啊,随即摇头道:“还赢,没输就不错了。”笑着拉起灵秀的手,“是不是?”
是不是或者说是什么书香并不关心。
“我妈内?我妈肯定赢了。”
他手上又加了把劲,顺着灵秀皙白的脖颈往下捋,人也顺势坐在她身后,“得劲儿吗?要不你躺着,躺着给你揉。”
五指搓动,眼前仿佛再现了年前跟她一起洗澡时的模样。
妈很白,真的很白,白得令人明知不敢亵渎却又偏偏忍不住去想。
本来挺舒服,但这会儿灵秀陡地又绷紧了身子。
那手从她脖颈往下出溜,像蛇似的,竟顺着内衣游走,滑向她肋下。
“行了行了,热不热?”
她把身子一晃,当即转过脸来,“给你奶揉介。”
似是不堪暑热,于是书香就在这暑热中被她推了出去。
“我得去西屋吹会儿电扇。”
走的时候西屋就在打牌,回来时仍旧在打牌,瞅着内些个或瞪大眼珠子或面无表情的人,连书香这个不赌牌的人都觉出气闷来了。
也难怪,四个头的蓝精灵一堆一大片,零散的大团结也是一抓一大把,此情此景,稍微一个哆嗦就贡献了,有个不紧张吗。
“杨哥。”
就在他凑到杨刚身后观敌瞭阵这会儿,身后有人叫他。
“不压一手?”
书香回头看了下,说话之人上身穿条大白体恤,上面刻着过把瘾就死五个字,留着短平头,不正是许加刚吗——他手一抖,从兜门里把东西抻出一半,“走,开荤介。”
跟书香说时,书香也正把目光落在他兜口上,瞅着鼓囊囊的,保守估计得有一二百块,正要婉拒,就被拉起胳膊,“你要是玩的话,兴许比我赢得还多。”
“我?开玩笑啊,我哪会玩。”走出堂屋,虚缝着眼看了下脑袋上的太阳,书香说还真是有点渴了,“要不就喝点凉的?”
许加刚说咱这不就去小卖铺吗。
“下午都去哪了?后院没见你人,前院,前院也没看见你。”
可能是赢了钱,财大气粗吧,说话时吐沫星子都喷了出来,“问了一圈,嘿,问谁谁不知道。”
“我能去哪。”书香朝他笑了笑,拍着他肩膀说还去啥小卖铺,“这刚喝完汽水。”手一撩摆了起来,示意让他一个人去。
“对了,作业给我喽西喽西。”阳光太足,以至于许加刚说话时眼睛也虚缝起来,“杨哥真牛逼,听说吉他弹得也好,就是,始终也没机会。”
机会?
书香扭了两下脖子,呵呵一笑:“看我顾哥没?”
兴许是打断了许加刚的思路。
他先是“啊”了一声,而后才说:“也刚出去。”
他下身穿着条淡绿色工装裤,要么是有脚气,要么就是起痱子了,也可能运动员都多动,就这工夫又开始摇头晃脑,“你猜我看见谁了?”
书香扬了扬嘴角,朝西场瞅了眼:“谁?”
“六子啊。”
说的书香心里一动,平头仍旧摇头晃脑,说话时还搓了把头发,“这小波一,听说素描已经出师了,还说以后要学什么印象派,要玩文艺。”
“好事儿,哦对了,你还不去小铺看看。”
走进西场时,菜香和油烟已经占领这里。
篱笆前,蝴蝶在枝叶间来回穿梭追逐,隔着篱笆,书香探出身子朝北喊了几嗓子。
“焕章,还干啥呢?”
碧水蓝天,池水微漾,两侧芦苇极其茂盛,有几只蛤蟆竟亮起白肚皮,在水上悠闲飘荡起来。
轰鸣声中,北边菜园子里的瓜叶子似乎晃了起来,书香就又喊了几声,至于说有没有人回应,耳朵里已经跑了火车。
打西角门进来,俩哥哥也正好从正门走进来,没见着谢红红跟丁佳,书香就问:“颜颜醒了吗?”上前把相机从书文手里拿了过来。
“醒了,正闹呢。”
拿在手里摆弄了会儿,书香仰脸问:“什么时候买的?”
“就月初,同学给捎过来的。”
银灰色相机摸起来手感不错,精致妙兴就不说了,关键是快门附近还有个指针仪表盘,“挺高级啊,什(么)牌的?”
上面标着Nikon,黑色大字35Ti,有板有眼,应该不是国产相机,“比内什么加,对佳能,比佳能怎么样?”
正说着,灵秀这边打堂屋也正走出来。
“正好都在,一会儿啊,想着给奶奶拜寿。”
她边说边走,凑到近处,又另行叮嘱书文,说拜寿时抱着颜颜一起。
也正是此刻,书香看到妈捅了二哥一指头。
她说:“又该喝你喜酒了。”
突然来这么一句,简直喜从天降。
“不还早呢吗二婶。”
书勤这么一说,书香舔起舌头瞥了他一眼。
二哥梳小分头挺有派儿,就是西裤衬衫显得过于老气,老气的还有大哥,差不多也是类似装束,发型也一样,可能机关单位上班的人都这幅打扮,没来由给人一种暮气沉沉感。
“瞅瞅,二儿越来越稳当了。”不知妈为啥要这么说,目光一转,书香就把视线定在灵秀脸上,“说的都啥?”
“都啥?你瞎扫听什么?”
灵秀笑着斜睨了一眼儿子,对两个侄儿伙计说:“不叫她们了吗?”
像是打哑谜,随之夕照的日头就砸在书香的脊背上。
哥俩齐声道:“叫了,颜颜也正醒盹呢。”
灵秀点头时,书香“切”了一声。他抹了抹脸上的汗,终于直起腰来:“不就我二嫂怀孕的事儿吗,当我不知道?”
“也不傻哈。”
灵秀上前挎住书香胳膊,“走,跟妈前院瞅瞅且。”
香风袭来,书香红着脸把相机交由到二哥手里,嘴上虽不愿被落此称呼,却也嘿嘿嘿地把脆生白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——想说妈你都多长时间没给我咂儿摸了,哒哒中不免就又多吸了两下鼻子,这下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,小说里描画五气朝元,身轻如燕中,他也觉得自己已然三花聚顶,得了道行。
“晚上我从哪睡呀妈。”
就照相这会儿,院子里已经嚷嚷起来——赵解放一旁指挥着,随后陆陆续续开始往院子里码桌子。
照了张全家福,灵秀说你们先照,云丽也想跟着,被她拦下了,“我一个人去就行。”
碎步一趟,来到院前喊住了赵解放。
“老哥,吃饭时给大伙儿念叨下,八点还有音乐会呢,别误了正时候。”
这么说的意思也是怕大伙儿喝起来没完没了,“吃饭时还跟晌午一样,给每桌上箱凉汽水。”
赵解放手夹着烟,眼睛一眯道:“二奶奶就擎好吧,我办事你还不放心?”
瞅他一脸玩味,又是色眯眯的样儿,灵秀啐了一口:“呸!赢钱了又哈?”
“还别说,”赵解放嗓门大,快赶上鼓风机了,“连切了几次锅。”
正得意,门外忽地有人咳嗽一声,打断了他。
来者重枣色脸,三角眼,还二等残疾,正是书香嘴里的顾哥。
他走进院子时,书香也正召唤。
“妈,妈妈。”
他喊灵秀,他让她赶紧进来照相,“来呀,还干啥呢?!”
其实这么盯着已经瞅会儿了,先是赵解放,而后不知妈跟顾哥又说什么,在那交头接耳。
被书文拉过去,俩哥哥都是西装革履,再看看自己——大背心工装裤趿拉板儿,怎看怎都太随便了,“这大光膀子的,我是不是也得换身行头?啊?”
“三儿怎那么多事儿?”
丁佳举着相机直摆手,结果书香也挥起手来,“别老说我,啊,这还没问你几个月呢,真是的。”
人虽老实下来,也不管丁佳脸红不红,却又偷偷把手伸到背后,举着个v字扬在他二哥脑勺上。
“你放心……”左右看看,顾长风凑到灵秀耳边,扬脚尖时又拢起手来,“喝多了怨得着咱们吗?”
而后嘿嘿起来,除了俩三角眼更三角了,脸上的横丝肉也揪在了一处。
“这叫天有不测风云。”
灵秀笑着抿了抿嘴,片晌才说:“要婶儿怎么答谢?”不等顾长风言语,又补了句,“只要不违背原则,婶儿都答应。”
开始顾长风还笑呢,后来嘴就咧开了。
“说谢就远了,是不是……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捞上来,我能有今天吗?”
追忆中,他看了看西场方向,挺不是滋味,就在“滋”了一声后对着灵秀说:“严打又开始了,不管它开不开始,我就是想尽我所能,反正活着就是赚的。”
沉默中,灵秀把手一合,搭在身前。
“婶儿知道你有心。”
迎向顾长风内双三角眼,然而话锋忽地一转便又提起了李红照,“怎没见她跟你一块进来?”
余光已然照见门口动向,见一个身着工装裤且推了个平头的家伙在那施施溜溜,不禁皱了下眉,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:“这才出来多会儿?你看,你兄弟又喊开了。”
侧身朝正房瞅去,还指了指屋子里的人,“周二找了我一天,这埋怨,硬是好几天没搭理我。”
这么说着,还拍了拍顾长风肩膀,“不管怎着婶儿都得再请请你,也算是替你兄弟谢你了。”
就在书香不耐烦时,曼妙的身影又打门外走了进来。
“就等我了?”
笑容展展,扫视中,灵秀看了看杨伟,又看了看杨刚,边说边从谢红红手里抱过颜颜,朝云丽道:“跟爸妈再照两张,这回呀,咱不带他们玩。”
她嘴里的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小字辈了。
背心不背心先不说,书香认为自己应该换条西裤,最好再穿上皮鞋。
杨刚向他招手时,他扫了眼灵秀,他说大你等会儿我。
“我得换身衣裳。”不由分说,拔脚就往外走。
灵秀朝他“哎”着,扬起手召唤:“还换啥换,这都该吃饭了。”
书香摇起脑袋,上前拉住灵秀就往外走:“妈你把皮鞋也给我找出来吧。”
灵秀说你这才叫想出一出是一出呢。
“什么时候了还穿皮鞋,脚丫子又没洗。”
她看着儿子侧脸,笑着,不知不觉中竟撅起嘴来。
出了屋,就这么穿过人群,跟着他一起走进前院正房,抽回小手时,手背上什么时候给汗打湿的都不知道。
“妈说你什么好,屎到屁门才拉。”
看着衣柜前的诱人身段,流波之下,书香搓搓手,脸跟贴在热锅上似的,不得不深吸口气。
再去看时,落在他眼里的则又成了剔透晶莹的元宝耳朵,他就又深吸了口气。
心口窝怦怦乱跳,就在擦完脑门上的汗时,他又闻见内股熟悉的味道。
“半天儿没见着人,妈都不知你跑哪去了。”
粉红色的声音水一样流动着,他搓了搓“中分”,入眼处就看到了妈脚上穿着的白色短高跟。
注视中,目光扶摇直上,看着妈内两条被肉色丝袜包裹的大长腿时,他心如擂鼓。
丝袜细腻的纹理缎子面似的光滑,咚咚咚地,不止杀人眼球,以至于在看到她那翘起来的粉红色大肉屁股,被鬼催的似的,他就从后面抱了上去。
“妈。”
他闭着眼,内种感觉就像扎进伊水河,“闹水了妈,真闹水了,乌央乌央的,人也倍儿多,我还扎了个猛子,答应焕章就扎一个,真就扎一个妈,水流倍儿大,我都给冲到十二里湾的岔口去了。”
一气之下,叽里咕噜说了一堆。
托着衣服正往外抻,给这猝不及防拦腰一抱,灵秀陡地瞪大双眼。
“你干啥?”
浓重的喘息来自身后,她咬了咬嘴唇,甚至一下子忘了儿子才刚都说了啥,“多大了还跟妈撒贱儿?”
须臾间转过身子,朝窗子方向瞥了瞥,衣服推塞过去时,脸已经绷了起来。
“要死是吗?!”她边说边哆嗦起手,掐了过去,“是吗?!”
入耳的声音并不大,但疼,其时表嫂也还炕上躺着,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,他也被妈拧着耳朵拽到了西屋,“还敢不敢?还敢不敢?”
夕照的日头不知被谁扔进来,后来裤子是怎脱下来的全然不知,“知,知自己是谁吗?!啊?!”
声音依旧不大,却日头一样打在脸上,“连我,连妈你都敢……”就是在这溽夏难挨躁动莫名时,几天来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,给冲动搅和黄了。
焕章过来时刚开饭,他说你琴娘可能中暑了,“就别等她了。”
进屋后,书香回头又扫了眼。
他看着赵伯起跟贾景林在那聊着什么,他认为自己应该去西场看看——把菜和酒倒脸盆里,然后再泼他们脸上,如果可以的话,他甚至想给杨伟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爹的人也来这么一手。
当然,这也就心里想想罢了,今儿什么日子,天塌下来不也得忍着,这正忍着,一旁忽地咳嗽一声。
“要反是吗?”
“啊”了一声后,书香看向灵秀。“喝口啊。”他说,说话时,他又干笑两声,“晌午不也……”
“喝口?”
不等儿子说完,灵秀已经把话扔了出去,“才多大就五毒俱全?”
她说拉倒吧你,而后说没点规矩,“你爷你奶都还没端杯呢,你倒不客气了。”
最后指着汽水,说要不就喝这个,要不就出去吃,“瞧着办。”
没等书香瞧着办,李萍已经扬起手来。她叫了声小妹,又捋了书香脑袋一下,边笑边说:“还不去给你妈满上?”
“还没吃饭就下军令状啊。”云丽也笑了起来,“瞅瞅,三儿都给整懵了。”
灵秀眨了几下眼。“妈你净瞎说。”呵呵笑着,转而又看向云丽,“不是你念叨前儿了,脑袋都给我念叨大了。”一时间笑声四起。
被爷奶护着大爷挡着,书香边拿眼角窥视边搓脖颈子。
“傻小子,去呀,倒酒呀。”
屁股被大爷拍了一巴掌,书香如梦方醒,这蔫溜溜地走过去,不成想又被妈卜楞到了一边。
“还没喝就多了?这要是信着,啊,指不定又,愁死我了快。”
灵秀有些语无伦次,也没看儿子,张罗着让杨廷松和李萍赶紧落座,又朝杨刚和云丽摆手,说都别站着,“坐呀。”
话落,大侄和二侄两家陆续都凑到了门口,儿子却还在那戳着,她就朝他“哎”了一声,“还等啥呢你?”
或许是因为高跟鞋哒哒两声,或许是因为妈恼羞成怒,书香便又激灵灵地“哎”了一声。
别看晌午跟去敬酒,但真要说来拜寿的一共有多少人,书香还真说不清,尽管此刻滴酒未沾。
刚坐下没多久,可能十分钟,也可能是二十分钟,敬酒就走马灯似的又开始了。
门前,他们前窜后跳往屋子里涌,杯里的内口酒就像新出锅的大便,老三篇开场白一过,端起来就往嘴里灌,生怕喝晚了尝不到热乎的。
好在这些人都是打个照面就走,没做逗留,而座上的两位女主人——云丽和灵秀也没再像晌午那样回敬,可即便就算这样看着也够紧心的。
恍惚六子也在其内,还有铁蛋,人模狗样的笑得比蜜还甜,书香真想站起来说说——“吃唆了蜜了是吗都——三爷正好也有一根,还有俩蛋呢。”
台子搭起来时,吃过饭的人又去而复返。
他们结伴而来,手里拿着大蒲扇二蒲扇,兜里也揣着风油精、清凉油,或叼着烟或端着茶壶,云集到院子里。
来晚的内些年轻人没占着好地界儿,干脆搭伙爬到墙垛子上,半大孩子遛狗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,话筒一开,主持人很活跃,喂喂两声后便先把祝福给东家送了出来。
这时,院子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,连西场树上都给一群年轻后生占领了,黑压压影绰绰,脸上也都五光十色,在地上房上树上闪耀着穿梭着,群魔乱舞似的,而谢津的《说唱脸谱》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。
饭后喝茶闲聊,喧闹中似偏安一隅,书香就又听到了老生常谈。
“根不能丢,本更不能忘。”
说的时候,杨廷松已经端起沏好茶叶的罐头瓶子。
他对着瓶口吹了吹,在冉冉升起的水汽中又说:“当然,也不能不与时俱进脱离生活嘛。”
就这些或许书香以前还有兴趣,自打发现丑闻,便再也不信内套玩意了,就如此前所听的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这类话。
有那么一阵,他甚至想大喊一声——“老子站着说话也不腰疼!”
开玩笑吗不是,但苍蝇无处不在,总不能因此因噎废食吧。
“说到底,农民就是农民,农民就要深入大众,就要和群众打成一片。”
车轱辘一开,内兴奋劲简直豆腐一碗一碗豆腐,而书香却被辗进泥里,“一家人分得开吗你说?肯定分不开啊!”
就是在这分不开时,亮堂声盖住了曲声,由杨刚接过了车轱辘:“就这块,啊,还是咱爸看的透彻。”
这番话自然是和他兄弟说的,看得出,他很高兴。
他兄弟也很高兴:“爸向来不就洞穿事事么,又与世无争吗。”
哥俩这番话说得老爷子脸上笑意盎然,本就红光满面,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,“爸和你妈最大的快乐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,过日子嘛,过的不就是这个人嘛。”
说的时候,目光在一众妇女身上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老伴儿脸上。
“人多吃饭才香呢。”
边感慨边附和着杨廷松,就这话李萍还对俩儿子说:“昨儿晚上你爸这念叨,说最高兴的日子就是这过生日,小华不也放假了,到时候人就真的齐了。”
提了两笔闺女,又把话题转了回来,她说哪都好,就是天太热了,“你说说,啊,去年还不这样儿呢。”
“报上不都说了,首府内边更邪乎。”
杨廷松呵呵笑着,“也到了热时候了不是。”
说完话,他眼皮一耷拉,对着瓶口吹了吹,继续小口抿了起来。
杨刚瞅了眼云丽,笑着说:“半夜都热醒了。”
随即他又说:“早就想装空调了,我看……”不等他说完,杨廷松连连摆手。
“再把嘴吹歪了。”
他放下罐头瓶子,从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点上。
“热是热了点,不热能叫夏天吗?”青烟从嘴里吐出来时,他又说:“这可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是好是坏书香不知道,也没心思管。
他乍着头发,就跟打车轱辘底下爬上来似的,他抹了抹脑门上汗,也想跑出去吼上两嗓子。
昨儿确实热,白天热晚上也热,热的人五脊六兽睡不着觉,汗顺着脖颈子往下淌,擦都擦不供。
躺在床上,他跟焕章净折饼子玩了,后来干脆搬到大房里,铺了席子,又去菜园子舀了半盆凉水,那也是愣了不知多久才静下心。
歌在飘,他也跟着晃荡起双腿,还扬起手看了看左撇子。
手臂上的些许茸毛已经立起来了,暂新而蓬勃,他就又看了看自己这拳头——同手臂一样,拳头上也泛着层层小麦色,浸着潮气。
兴许是斜睨时余光瞥到了云丽,左手支在炕沿时,手就被她压了上来。
一片柔软中,心里却有些发空——其实他也知道为何发空——脑子里幻化着幼年以及少年时所经历的零星场景片段,拼接的过程又想起二哥结婚时姑姑提起的内段往事。
黑白色组成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翻涌,几乎和球场上的追逐异曲同工。
彼时心里所想,妈要是看到这狼狈相肯定又该数落我了。
现在呢?
都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,说得好听,一百年的变化谁又知道。
院子里锣鼓喧天,知道献唱的是县文工团的,不知道的却是,演唱的曲目里竟有《梦回唐朝》。
就回头这工夫,窗外跟着了魔似的,在颤抖着。
然而没等书香完全转过身子,忽地又顿住了。
“跟我嫂子还说呢,要给你唱一出。”
扭脸间,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头乌发,就只这么一闪,他歘地一下就把内只小手又抓了回来。
“你看……”似是被歌手全情投入所感染,每个人脸上都带起了笑。
很快,奶奶的喊声也传进了书香的耳朵里,“跟云丽忙里忙外的,妈哪舍得,要唱也是妈唱。”
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,同样很快,外面也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——她说过瘾不,四下里随之一片嚎叫,她又说接下来由谁谁谁给大家奉献一曲《祈祷》,随后一男一女就唱起了《祈祷》。
灵秀往西扫了一眼,抖了两下腿。
“妈——”清冽的混唱间歇,书香咧了咧嘴,手虽松开,脑袋却耷拉下来,与此同时,他也被灵秀拱了一下,“咋了?”
乌黑的秀发垂在腿上,映入眼帘的脸蛋似海棠花开,然而转瞬又拧眉而视起来,“要干嘛呀香儿?”
如梦境重演,又似汩汩泉水注入心田,书香张了张嘴,一时间嗓子眼被卡住,说不出话。
“咋了这是?”
洪亮的声音就来自对面,不过没等书香作出思考或者把脸仰起来,左手就又给娘娘抓住了。
“能咋?不就是气不顺给我嘟噜脸蛋子看吗。”
来自东侧的声音饱满,语调清澈,听起来似乎不像生气样儿,却又说不清道不明,“打吃饭到现在就一声不吭。”
“不吭就不吭,说了归其,还不是妈亲。”
左手被捏了捏,奶声奶气的话也是令人脸红心跳,更脸红心跳的还在后面——妈说他:“多大了还靠人儿?不臊得慌?”
阵阵香风在歌声和笑声中荡漾起来,充斥耳畔时,同样嚅软的声音自西向东也在这个时候渗透过来:“多大不也是孩子吗,到了该哭该笑的岁数,还不让发泄?”
月光当头泻下来,窗外的世界跟锅里的粥似的,歌声掌声欢呼雀跃声,就热闹而言,跟过年别无二致,甚至更胜一筹。
他们也在发泄,颠起脚尖或吼或吹哨,就跟打了鸡血似的,然而不管台上台下,也不管你是脸大脸小是哭还是笑,此刻注定都会大汗淋漓——自然,书香也不例外。
“劲儿比我大,个头儿也比我高,敢不让吗我?急了还不把我掐巴了?”
几乎瞬间,他就想到了内个倾盆大雨的早上。
“就这轴劲儿,啊?随谁啊这是?”稀罕的味道就是在这咯咯咯中携裹而来,又在这夏日里的晚风中被他吸进鼻子里,是故,吸着吸着他就着了魔。
兴之所至,李萍笑着问唱哪出。
灵秀提议说玉堂春,“女起解也行,要不昆曲也成。”
这么一说,正合李萍心思。
“那妈就试试?来段女起解?”
她嘴上说试试,就清了清嗓,一声“来”后,随之打起拍子。
不约而同,灵秀和云丽扬起手来也跟着打起拍子。
“苏三离了洪洞县,将是来在大街前。”
意想不到的是,六十多岁的人亮起嗓子竟不输年轻人,圆润平滑起落有致不说,在外界干扰下吐字竟也还能如此清晰。
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吧,唱了两句之后,李萍还拉起了灵秀的手示意,灵秀就朝云丽递了个眼儿,随后就跟着唱了起来:“哪一位去往南京转,与我那三郎把信传。”
嘹亮的水嗓儿清脆柔美,像是在娓娓倾诉,又像是在重温逝去的内些美好时光,尤其是那扬起来的兰花指,舒醉了夏晚,也让某人沉浸其内无法自拔。
书香确实有些无法自拔,也正听得如痴如醉,然而调儿却忽地一下变了。
“想着你的心我想着你的脸,想捧在胸口能放就不放——”意识到被干扰后灵秀就哈哈大笑起来,边笑还边连连摆手说“串了串了”,然而手却没收回来,一扬一转搂过时,书香眼前的瓦蓝色就都成了海棠色,沁香扑鼻,“都你搅合的。”
饭后西屋又开始热火朝天起来,桌子上码了不知多少票子,他们轮胳膊卷袖子,眼睛瞪得溜圆,如临大敌似的。
院子里也热火朝天,他们脸上擦着粉,霓虹灯下,身上又打了层发蜡,虽听不清嘴里说的是啥,但有别于西屋里的一脸严肃,他们脸上则都带着笑。
也难怪,往常都只是在老槐树底下耍嘴皮子,今儿这场面就跟去夜总会似的,不说一年赶不上一次也差不多,还不可劲儿折腾。
书香也想折腾,不过一圈下来却只是把狗抱了进来。
灵秀说你这就是疑心病闹的。
“心眼怎这么小内?啊?”
她脸一板,腾出手来就掐在儿子的胳膊上,“老实给我家待着,哪也不许去。”
就这一下书香嘴就咧开了。
“唉——”,他脸跟嘬瘪子了似的,也夹起胳膊,“轻点,妈你轻点。”
跟着倒霉的是他怀里的俩狗子,还没弄明白怎回事就给挤的呜呜直叫。
“轻点?放下笤帚又改扫帚,你怎不提笼架鸟介呢?”
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,“叫你不知道干净。”
光这点,不说妈有洁癖也八九不离十,但刚逃过一劫,打死他也不敢跟灵秀这么说。
丢下狗,他胡撸两下胳膊,瞥着灵秀问说我睡哪,言下之意家里也没地方,“不算焕章跟保国,不还有大鹏呢吗。”
“别问我,爱睡哪睡哪。”
就在他正要回嘴说点什么时,云丽也正出来。
瞅见这一幕时,她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还跟娘娘去东头得了。”
边说边笑边往前走,凑到灵秀近前时,一把挎住他胳膊,“你说好不好?”
曲声悠扬,香槟色的裙子也跃跃欲试。
一起飘动的还有眼前的粉红色,但书香不敢多看。
他瞥着云丽,也许是不置可否,可能也是没来得及说,灵秀这边已经把话接了过去:“我看,给你娘娘当儿子得了。”
心境才刚和缓,这下又给书香弄得皮球泄了气,呆愣愣戳在原地。
打牌的仍旧在打牌,唱歌的也一直在唱着,他抬起头时,姐俩挽着手已经走出堂屋。
看着她俩穿过人群消失不见,洗过手后,书香心里这邪火仍就没有消退。
他也走出堂屋,在人群里饶了两圈没找到六子却看到了角落里不言不语的琴娘。
“就你一个人吗?”可能是挨得太近,又或是凑近耳边,还把琴娘给吓住了,“是我,香儿。”他忙拉住她手解释。
秀琴拍了拍胸口,缓了缓,才说:“上哪嘞?”
“听歌呀,刚打屋里出来。”
琴娘穿的裙子已经换成了背心,多半是洗过澡了,“焕章说你中暑了?没拿点药吃?”
“喝了瓶藿香正气。”
书香“哦”了一声,闻了闻,的确有股子藿香正气味儿。
台上咚咚咚地,也分辨不出琴娘说话什么调儿,不过瞅脸色像是中暑的样儿。
“好点没?”贴近耳畔时,见她点头,他就咧嘴笑了起来,复又拢起手说:“尝内牡蛎没?”
秀琴又点了下头,同时也扭脸凑到书香耳边。她笑着说尝了,“就知道是你给琴娘留出来的。”
“花露水还真没少擦,嗯,真香。”
借着说话的当儿,书香对着琴娘脖子又嗅了几口。
“内东西吃多了……”嬉笑着把手一揽,不自觉地就把她抱在了怀里。
“健美裤咋整上了?”
稍愣了下,两只手就顺着琴娘小腹一滑,转悠到身后,隔着衣服抓了起来。
“我爷去你那喝酒来?”话刚撂下,不想琴娘身子一颤,脖子竟颈了起来。“咋了?”见状,他一脸困惑。
“没事儿。”
“我摸摸。”
说摸就摸,书香侧身把手探到琴娘脑门上试了试,又把手背搭在自己脑门上,确认没问题心里这才踏实,“内天不下雨了吗,黑布隆冬的还以为看错了,要不是后来我奶告我,还真不知他干啥去了。”
连说话带听歌,跟着音乐摇着,胯下竟有了感觉,嘿嘿嘿中,他问:“要不是去我艳娘家,内天我就……”不愿再提,手指头就顺着健美裤往里钻,溜着小腹插到了琴娘的腿当间儿。
秀琴把眼一闭,鼓秋起屁股时,靠身询问:“要不,跟琴娘回家。”
书香搓起手指头捏了捏鼻子,给淡骚的屄味儿一催,鸡巴跟铁棍子似的就挑起来了,欲火焚身,身前身后又不透亮,抱住琴娘身子咬起耳朵:“裤衩都湿了,说,是不是馋儿子来了?是不是?”
看着琴娘臊不唧唧的样儿,他挺起屁股碓了碓,“好久没跟你过内个,也没尝你下面了,你等我会儿。”
转身欲走,却被琴娘拉住了胳膊,“还干啥介?”
闪动的球体转动,琴娘的脸也若隐若现,他越看越起性,不是怕人多眼杂,非当场把她办了不可,“拿避孕套啊。”
附耳说完,转回身正要往外跑,却陡地作出一个后窜动作,急切间,歪在了琴娘身上,“啥玩子?”
话是吼出去了,冷汗也歘地一下从脖颈子后头冒了出来。
突如其来,焕章也吓一跳。
“没干啥?你干啥?”这话怎说怎没道理,却又猜摸不透杨哥心里,“妈?”看杨哥身后那人像母亲,细看之下,确实是。“你也来了。”
“我——,不正想给琴娘拿瓶凉的喝吗。”解释完,书香这心还扑通着呢,“都出来了?大鹏跟保国呢?”
“屋(里)跟王宏斗地主呢。”焕章朝秀琴嘿嘿一笑,又对书香道:“大娘跟我灵秀婶儿都来前院了,左等你也不来,不找你来了。”
“看见六子没?”
“没在西屋?”到现在也没见着哥们,不过之前倒是在院子里看见了许加刚,“上屋里找我来?”
“都说你出来会儿了。”
“那就走吧。”
朝外推了推焕章,书香又回身看向琴娘。
“要不你跟我走。”
琴娘内胖乎乎的脸若隐若现,唇角似乎还蠕动了两下,也没听清说的是个什么。
好不容易挤出人群,正巧撞见王辉打外面进来。
算不上狭路相逢,也算不上吃冰拉冰,擦身之际就跟他打了声招呼。
“你舅回来没?俩月了可。”
与其之间似乎只有这个话题,当然,免不了被让根烟,不过书香还是婉拒了——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,“都抽哑了我。”
至于说内些什么所谓的三杯酒的做派,书香更不想提,内鸡巴玩意压根就不是人干的。
“喝好没?”
象征性地问候一声,也不知这屄听没听清,平头之下两眼倒是贼不溜秋,还张嘴笑了笑,忽明忽暗的,内劲儿就跟在贾新民家玩陈秀娟一个操性,到最后也没出个所以然来。
进前院,刚迈进堂屋就听妈说了句:“今儿都去东屋睡。”
随之门帘被撩开,人也打西屋走了出来,“还没洗?”
眼见儿子身上沾着狗毛,灵秀登时皱起眉来,“咋这么邋遢?”
她说邋遢,书香不敢直樱其锋,献媚似把上衣一脱,嘿嘿道:“手洗了,你看。”
他哈着腰,屁颠屁颠奔到灵秀近前,“西场上也都是人,等走了我就去洗。”
“还不说扔外面?”
抢过背心时,灵秀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捏在手里攥了攥,都挤出水儿了,就又瞪了儿子一眼,“都呱嗒呱嗒的了,傻呀是吗?”
随着东屋传来的嬉笑声,书香眼前的内张脸恍若火烧的云,于是他就又见到了海棠花开。
走进西屋时,书香先闻到了一股西瓜味,而后又见四个人在那憋着笑。
“仨人玩有什么意思?”
他装没看见,也没拿盘子里的西瓜吃,“再买幅牌介,省得看眼儿。”
交代下的任务跑不了别人,注定要落在保国身上——“吃完西瓜就去,”他支唤着,“要不就家走睡觉。”
保国斜楞起眼来瞟着书香,忽地喊了起来:“娘——”。稚嫩的声音传出去,灵秀问了声“咋了”,也打屋外走了进来。
被杨哥盯着看,保国转悠起眼珠子嘿嘿道:“咱家还有扑克牌吗?”
“你杨哥又逗你了?”
笑声随着哒哒声传进屋里,书香说“没有”,“后院不就有吗。”
踢了保国一脚,在一众人等哈哈大笑中,走了出来,“早知道我就捎过来了。”
朝灵秀笑笑,跟在屁股后头进了东屋。
屋内,沈怡和云丽正炕上说话呢,倒是没再笑,就是不知说啥呢,书香就边换鞋边念叨:“表嫂你睡的还真香,做啥好梦来?”
想着把电扇给她们往跟前送送,沈怡这边已经挥起手来。
“滚蛋。”她随即又找补了一句让书香服软的话,“你妈可在这呢,看怎给你告状的。”
“远来是客,不惦着跟你喝口酒吗。”
灵秀盯着儿子的脸,插言道:“又干啥来?”
书香把手一举:“没有。”
他认为自己简直像个王八,即便不是,和劳改也差不多,连跟沈怡回嘴都变得有气无力,“可不能无中生有啊。”
“没有就没有,你举手干啥?”
在这几朵花的绽放之下,除了身子黏糊糊的,他觉得自己肯定也脸红憋肚了,至于说随后算不算落荒而逃,满脑子都是内天下午看沈怡奶子的情景,哪还说出自己是怎跑出去的。
站在院里,书香抹了抹脸上的汗。
其时月上中天,他靠在厢房门口朝里屋又探了探。
锅炉房里可能有耗子吧,说不清,他就搓了搓自己的脑门,而当他走进后院,当杨刚把牌交到他手上时,他又一脸困惑。
“还有扑克牌吗?”
“替下手,上趟厕所。”跟战友交代完,杨刚起身咬向书香耳朵:“就一直跟,直到开牌。”
“幸好不是牌九。”
被赶鸭子上了架,书香一边环顾众人脸色,一边打着哈哈,“让着点我。”
他从桌上拾起烟来点了一根,也随手捏了张大团结扔进海里,“十块。”
比划吗不就是,有模有样,大约跟了七八手,锅里也已经好几百了,挤跑了四个人,不过眼下还有俩捏着牌的没动地界儿,干脆加了剂子,“二十。”
跟着走了两圈,许建国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。“刚子什么牌啊这是?”跟一旁的沈爱萍交换完眼神,倒也没犹豫。“跟。”
“比金还大?”
其中一人把牌一叠,扔进海里,而后歪起身子凑到许建国跟前,说:“都跑了,还不开?”
许建国抓起四张大团结扔进海里,“开你。”
这时,杨刚也正好打屋外走进来,他就又喊了一声,“开牌了可。”
书香把座一让,牌也交到了杨刚手里:“手头还有富余牌吗?”
杨刚道:“这就最后一幅。”
随即捏了张老人头,“开啊。”
嘴上说开,牌也亮了出来,豹子七。
“买两幅介。”扭脸跟书香说时,把钱递了过去。
“不用,有。”
书香笑着挡了挡,“你玩吧。”
转身之际,身后便传来了笑声,“235配豹子,点儿来了不是。”
他没回头,却暗骂了句,操你妈呀我。
到陈秀娟小卖铺门口时,他推了几下门没推动,便又敲了几下。
“三娘,人内?”
顺着门缝喊了两嗓子,就在转身要走时,门里响起了回应,“来啦来啦。”
陈秀娟打里院披头散发跑进来,进屋就解释,“正惦着睡觉呢。”
看样子像是要睡觉,她穿着短裤背心,门给打开,转身就朝柜台后面走。
“要啥?”
书香朝她“哦”了一声。“来副牌。”嘴上说着,眼睛则朝院子里打量起来,“几点就睡?音乐会不还没完呢。”
“一天了不,家就我一人,也累了不是。”
把牌给找出来,陈秀娟说还要别的吗。
“不要了不要了。”
书香把钱交了,眼睛却瞟了瞟内对支棱起奶头的奶子上,“回去了。”
“等下,”陈秀娟又从玻璃柜里拿出一盒阿诗玛,给书香扔了过去:“拿去抽。”
像是要证明自己不是虚让,在书香把烟推回来时,她够起身子又给它塞了回去,“跟三娘还客气?三娘不说。”
哄小孩似的,说的书香一阵脸红。
“说不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。”这边推,内边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钱来,放到柜台上,“来盒牡丹吧,要不连扑克我也不要了。”
“这说的都啥?”
“要不就来瓶汽水,省得你唠叨我。”
“三娘给你看看还有没有。”
“秋月去姥家了?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三大(爷)内,搬鱼去了?”
“嗯,在家待着不也是待着吗。”
“哦——,抽这意思你也喝酒了吧?”
“还不如不喝呢,热的驷马汗流。”
“要么说呢。”
扬脖干了汽水,书香又瞥了眼内对鼓囊囊的奶子,阿诗玛烟他是死活没要,就这么光着膀子走了出去。
月光冷清,身上黏糊糊的,卡巴裆里也是一片黏糊,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插门声。
周遭净得出奇,他探回身子朝窗子里看了看,灯瞬间就灭了,也不知陈秀娟走没走,不过他却听到了脚步声——走的有点急,但绝不是拖鞋发出来的,也有些凌乱,很快便又打耳边消失不见。
书香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当时如果要是把手伸到陈秀娟胸口上,想必三娘不会拒绝,既然不会拒绝,进套间转转应该也不会拒绝。
砖墙有些烫,麻渣渣的,隐约还能听到老墙里面的一丝沙沙音儿,跟潜到水里的感觉差不多。
适应了会儿,耳边渐渐清晰起来,随后,说话声也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。
“大骚屁股……”男人的声音,看样子也喝了酒,“操你。”
可能是这两个字,“谁在干你。”
这回倒是听清了,不过瓮声瓮气的,鼻音还挺重。
呜咽中陈秀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。
“这么生。”生不生不知道,但她这声音倒是挺空,也说得含糊,“轻点……”一直在咣当,变调多半是因为这个引起来的。
男人说了句“鸡巴”,与其说是在发狠,不如说他撞击得比较狠,还叫了两声,像是“娘”什么的。
游曳的声音在咣当中时断时续。
“王八……